发酵

为了不要忘记,曾经那样活过、想过。

After all,delusions persist;love dies.

凌汛冻解

*禅院姐妹 非cp向



你知道有些事情正在失控。

 

我以为我爱她。

很好笑,我想到她恨不得骂她这辈子,这往后的人生绝对不要比我好过,还要在这大言不惭的说爱。

我会幻想她吻我,譬如她那些无人可讲的小秘密有天会因为深夜脑子不清醒,向我吐露。然后她会在夜色里借着那点微弱的光线认真看我,我能抬手擦去她的眼泪,能把她揽过来环住,拍她的背像幼时母亲哄孩子入睡那般。然后她能给我一个湿漉漉的吻,落在我的脸颊或是额头。

我说,我很渴,我很渴呀。

事情是怎么发展到这一步的?

 

自小真希学东西就比我快些,母亲总是夸奖她,实行鼓励教育。吃饭先吃完,跑得快,会在长辈问起来前主动先打招呼。我总是缩在后面,遇到任何事都希望真希先开口,真希先去做,能让我糊弄过去,或者学个样子。夸完真希,母亲总是要费力地想些词句来鼓励我,让我向姐姐学习,下次要加油。我也乐得收下那些,明明两个人不一样好,却依然平分的奖励,有时候我反而会更多点,多一块糖或者一个小贴纸。对此我也听过真希抱怨,但母亲却说叫她多谦让我,于是有时候看见真希气鼓鼓的样子我就对她吐舌头做鬼脸。

我们的一切都由母亲操办打点,父亲很少过问。我猜可能是因为我和真希的脐带绞在一起,不得不被提前剖出来放在保温箱里养,从小比别的孩子体虚一些。四岁以前但凡跑出了点汗,第二天就常常两个人一起躺在病床上打点滴,落下许多时间做小孩该做的“正事”,还不大爱吃饭。“输在了起跑线上”,这个观念大肆传播的时候被我俩对号入座,互相看一眼,笑嘻嘻地打闹,“怪你。”“不,怪你。”滚作一团挠对方胳肢窝。但有次破天荒的,父亲带我们出门买了裙子。因为谁也说不出个尺寸,就按能穿下的买回家去。起因是我们和人打架赢了,对方的脸比我俩加起来还要精彩,父亲在别人家长上门讨说法的时候看了我们一眼,用鼻子哼了声,等人走了却说干得好,遇到挑衅就是要打回去,不能哭。小孩的衣服不往大些买,那就得年年换,那两条裙子第二年就再也拉不上背后的拉链,但在我们的衣柜里挂了很久。

母亲是不信她的孩子是笨蛋的,她总期望我们会这个,会那个,想尽一切办法教我们,培养我们的兴趣。在我们小的时候就向我们灌输咒力的知识,期望由于我们提早出娘胎,这点没来得及胎教的内容现在教育也能补上。她会在我们无意聊到谁家孩子又如何如何时,总在后面接上一句:“那你们要努力啊。”意思是别人能做到那我们也应该能做到,并且还隐隐要求做得更好。每当我们学会了什么新的东西,她总爱在饭桌上向父亲提起,如果父亲能感兴趣,她便会找个饭后的时间让我们在父亲面前表演。父亲就是家中我们唯一的领导中心,需要满足讨好的对象,他高兴了,大家才能高兴,家里的日子才是好日子。

但是我们搞砸了。

那天父亲喝了点小酒,他喝完酒总是显得很兴奋,声音都要比平时大上不少。母亲说我们已经记下常见四级咒灵的特点,他便要来考考我们,亲自去捉了几只来,向我们单独提问。真希站在那里,我和母亲几次试图开口提示都被父亲粗暴地打断,我看见她捏紧拳头开始发抖,视线慢慢转为盯着自己的脚尖。她看不见。然后桌上的碗筷掉了不少到地上,父亲走之前看了我一眼,母亲则是谁都没看,好像突然失去了力气一般,清理好碎片离开了。我们谁都没敢动,犯了错站在原地等着等不到的原谅或是任何惩罚,嫌犯站在被告席上等待审判。但就像是刻意被遗忘了,没有人期待你可以改正变好,因为你烂到骨子里,他们对你非常失望,失望到想要当你不存在。我去拉真希,想叫她和我一起回房间里去躲进被子里,但是她一被我碰到就很重地甩开我的手,之后马上立刻恢复成之前那个姿势站着,同样不看我也不和我讲话。我说:“姐姐,求你了,我们回去吧,别站在这里。”她只抬头恶狠狠地瞪我一眼。我受不了这个,只能把她扔在那里自己逃走了。

那之后母亲再不让我躲在后面,哪怕真希都会,她也非要让我来答,把我往前推。我看真希,真希看母亲,母亲看我,形成奇妙的闭环,谁也不回头看看。

真希在多数时间里也不再陪我玩闹,改为训练体术,经常带着汗味回来,洗个澡便倒头睡下了。她不理我,我自然不想理她,努力有什么用?母亲已经不在意你了,你其他地方比我强根本就没有用。她怎么就是不明白!为什么……不服输?

我不再关注真希了,我们生活在一起却比陌生人还缺少交流,哪怕是客套式的问候。谁知道她又在外面交了什么新朋友,吃的是别人分给她的什么零食,和别人聊天是因为什么事情捧腹大笑。有什么关系,回家还不是个闷葫芦,根本没人在乎她!我也不在乎。

期末考前一天,晚上我默念着那些反复看上多遍也记不牢靠的内容,真希反倒很放松地和朋友打电话,聊的是考完了要去哪里一起吃顿饭,到什么地方玩。我躺了二十分钟他们反倒越发聊得起劲。于是我坐起来抬手把枕头扔了过去,说:“你他妈能不能消停点,你不复习不睡觉我还要睡的,你考不好不要连累陷害我,废物。”真希不笑了,她很快挂断电话,“这才九点。”把我的枕头直接踹到地上,“我看你平时也没这么用功啊,今天想起来抱佛脚了?一通电话就能考差那你还真是很能受影响啊,不知道是谁更废物。”

我不想去捡那个枕头,拉过抱枕枕着,翻过身去背对她。直到墙壁看不到她手机屏幕的反光,我也还没睡着,之前在背的东西一个字都想不起来。

过了两天我还在为这事生气,真希永远高高在上,不在意也不需要我的友情,她有更好的。禅院真依做什么都不能引起她的注意,始终是她不起眼又狡猾的小妹。趁真希不在,我拉开衣柜,她的那条裙子不再被挂起来,而是被她叠好收进了柜子最下层,压在所有衣服下面,用袋子和香味剂装在一起免遭虫蛀或是落灰。我本想撕一个口子,但撕些边边角角显然不能解气,衣服中间又哪是想撕就能撕开的,考虑几分钟我拿起剪刀往腰上剪了个洞,然后一边数落她一边剪了更多。凭什么不理我,凭什么觉得自己永远赢过我,又不是我的错为什么都怪到我头上,凭什么还留着这条裙子……边剪边用手撕扯,把好好一件童装裙剪成了碎布片,被剪不开撕不断的拉链挂在一起变得很滑稽。

搞得我精疲力尽,没能想到要完全销毁一件东西是这么难的事情,碎成这样还是一眼能看出这就是那条裙子。我想把东西扔在这里让她看看我做了什么好事,希望她尖叫然后过来打我,这样我才能有理由使劲打她,她怎么能这样看重这条裙子,这么久了还不舍得扔,她到底在期待什么,那个迂腐死板的臭老头怎么可能回心转意?我看太阳打西边出来都不可能,大晴天被雷劈中也不可能的,这老头到死都肯定还是固执己见,你留着这个有什么用?有什么意思?你在骗谁啊?

几乎马上我又后悔了,我不敢让她知道。很快地把那些碎片都捡起来装在塑料袋里,把我的那一条翻出来,回想着折法叠好,按原样码上它上面那堆衣服放回去,把“尸体”藏在床下提心吊胆好几天,等到扔不可燃垃圾的早上提前起床拐了几条街,在平时绝对不会路过的地方扔到指定堆放点。

那条裙子真希没有带走,我不知道她是发现了,还是她终于不需要了。

我们难道不该比任何人都亲密?我们彼此共同度过的时间没有让我变得对你更重要吗?

说出口的话就不作数了,随口就说,随意倒掉,就不会压在身体里翻腾。

“改天有空一起吃个饭。”

“你不在我每天都有想你。”

“下次不会了。”

我想跟她说再见。我约真希出来,既然她不能待在我身边,那我应该让这份膨胀的思念停止。

“我喜欢你,我喜欢过你,如果恋人能够胜过亲情友情成为你心里的第一位,那么我想要的就是那个位置。你想要接吻想要做爱我都能接受,我会去学,你讨厌我吗?还是对我的这种想法觉得恶心?别光站着不说话。”我想知道你的全部。因为你什么都不告诉我,什么都不让我看见。再见了。再见吧,永别吧。我要把你扔出我的人生。

如果她再不动作我就上去亲她好了,这样她就会把我推开,使劲擦嘴然后往地上吐一口唾沫,说不定还会给我一个耳光,彻底的讨厌我这辈子都不想和我再见面。结果她只是……安静地,不解地看着我。

显得一副担心的样子。

“你在说什么啊?”

甚至还想来探我的额头看我是不是说胡话。

……她什么都不懂。

每次遇上你,这些感情都像暖春的流冰,漂浮着撞在一起,把我撞得粉碎。冻上又尽数崩毁融解。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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